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結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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結魂

白釋一行走到了山門口,陸涼時才匆匆攜了弟子來迎接,他伏身向著白釋行了一禮道:“帝尊要來怎不提前傳報一聲,涼時也好著人去山下接你。”

白釋道:“不必如此麻煩。”

蘇譯笑得溫良無害,“陸峰主好久不見。”

陸涼時的臉色變了幾變,極力控制住道:“確實……好久不見。”他將隱在衣袖裏的手指攥緊了,退步讓開一條路道:“不知帝尊今日造訪,有何要事”

白釋並不在意略顯奇怪的氣氛,直截了當道:“你派人把淵和住所的風鈴解下,給我再尋一塊結陣的地。”

陸涼時竭力穩住面上表情道:“恕涼時愚鈍,不知帝尊如此是要做什麽”

白釋道:“前日我疏忽了,那風鈴恐怕有些問題,按理來說,仙門之人逝世後有概率留下幾縷靈識附於生前喜愛之物上,但淵和已失元丹,何來靈識,附的是魂魄。”

陸涼時震驚不已道:“涼時這便著人去解。”

他旁邊弟子領了命離開,他望向白釋,猶豫許久,還是艱難道:“但峰內平常布陣的地方,此時還有他用,帝尊可否多留一日,等明日再設陣。”

白釋皺眉道:“淵和的魂魄已經很微弱,當日我甚至都未察覺出,多拖延一日,都有可能再也無法聚形結魂。”

陸涼時臉色漸白,石英不理解道:“不是,你們這麽大一個門派,連塊布陣的地都找不到嗎?”

蘇譯輕笑一聲,揶揄道:“我記得青華峰的後山並不小,陸峰主到底是設了什麽陣,連旁人踏入一步都不行,莫不是現今已成了什麽禁地”

陸涼時瞪向蘇譯,“休得汙蔑!”

白釋擡步已經邁了出去,“引路吧,我去看看,若確實不方便,我亦不為難你。”

距後山越近,白釋的面色便越沈,石英跟在白釋後面,亦察覺出了四周靈力波動的不同尋常,他沒再說話,直到順著臺階爬上了後山的瞭星臺,擡眼便見一方赤紅色的陣法,陣法四周插滿了繪制了貍妖圖騰的陰幡,中間用鎖鏈綁著一個紅衣布偶娃娃,暗朱色的光暈在陣法中流轉,上下四方皆覆蓋著古老繁覆的符文。

風清圓眨了眨眼確認,“幹爹爹,那個布偶娃娃好像你呀。”

話音未落,白釋擡手便揮出了一道強悍霸道的勁招,陣法周圍的陰幡霎時被全部卷落撕裂,又被靈力裹挾至半空從高空墜落,將跌落之處的樹木攔腰震斷。

風清圓轉身一把就抱住了蘇譯的腰,四周地動山搖的巨大聲響久久不息。

石英氣不打一出來,看向被這突如其來一幕明顯嚇懵的青華峰眾弟子,還有面無血色的陸涼時道:“你膽子太大了,這要擱兩百年前,你這一身修為就不用要了。”

陸涼時話語都有些說不利索了,撩袍便跪,“帝尊恕罪。”

白釋並未回頭,擡步已經走近了陣法中央,冷聲道:“轉罪陣於修道一路並無益處,勸你好自為之。”

他彎腰撿起紅衣布偶娃娃,那娃娃的背部貼著一張符箓,上面寫著年月,白釋問跟在他旁側的蘇譯,“你的生辰是何時”

蘇譯不假思索道:“十月初八。”

布偶娃娃做的精致,眉目間的神采與蘇譯像了七八成,薄唇挺鼻,姿容俊美。符箓在白釋指間化作了齏粉,他順手將布偶娃娃遞給了蘇譯,“留著吧。”

“峰主。”取風鈴的弟子一上瞭星臺,便見自家峰主和同門師兄弟跪了一地,膛目結舌地不知要如何。

白釋聽到動靜轉身,“把東西拿過來。”

弟子抖著雙手將風鈴接到白釋手裏,銅制的風鈴,有些上面生了青色銅銹,總共有十七枚。

白釋讓風鈴浮在了半空,擡手在虛空畫了一張白色光陣,符紋覆雜,風鈴次第入陣,匯成星盤,青華劍從白釋袖間飛出,直插陣眼。

隨後白釋往後退了幾步,光陣擴大下落,從他腳底延伸出光線,繪成一個巨大的三角形將星盤圈在中間。

蘇譯移步站在了三角形光陣頂點,將靈力註入星盤。

白釋看向陸涼時,“還跪著做什麽過來幫忙。”

陸涼時似乎不敢相信是在叫他,略微遲疑了一下,才起身站在了三角形光陣最後的一個頂點,星盤慢慢匯聚出金色的人影,逐漸加深,顯出人影原本的相貌,那是一張極為年輕英俊的面容,冷肅嚴苛,孤傲端潔。

空氣中流動的風聲似乎都放緩了,淵和的魂魄虛虛實實,停在了一個近乎透明的狀態,無人敢出聲,似乎稍強一點的靈力波動,就能把他震散了。

許久之後,魂魄睜開了眼,瞳眸的顏色很淺,像是琥珀,他正對著白釋,又用了許久,才試探般喚了一聲,“師父。”

白釋加強了輸送給星盤的靈力,讓淵和的魂魄凝的更實了一些,溫聲問:“執念寄劍,淵和,你可有話與我說”

魂魄輕輕顫了一下,嘴唇開合,卻沒有發出聲音。

白釋知他剛剛結魂聚形,多半魂靈不穩,對於前塵往事的記憶也可能還模糊,隧道:你既不知說什麽,便換我來問你。”

魂魄聽話地點了點頭。

白釋問:“你自己的元丹因何丟失”

“弟子做了一件錯事,是我的因果劫數。”

白釋見他已經釋然,道:“即是你的因果便罷了,若其中有何內情,為師都可幫你討回。”

淵和搖了搖頭道:“沒有內情。”他停頓半刻,似鼓足了極大的勇氣,道:“弟子有愧師父的期望。”

“我對你沒什麽期望……”話語未說完,淵和的表情便僵在了臉上,魂魄都跟著薄了幾分,石英微不可見地伸手探進光陣,拽了拽他的衣袍,白釋跟著道:“你不管做什麽,於我而言都是好的。”

淵和有些落寞地問:“不管什麽都是好的嗎?”

他悟性遲鈍,將近兩百年也不能讓青華劍認主,他做出錯事,被人剜去元丹,他育教不慈,致使徒弟墮入魔道,那件事說出去似乎都不是特別光彩。

“是。”白釋道:“我未盡到師父的職責,也未曾教導過你,我想你心中多少有些芥蒂,你即使不認我也是應該的,不必如此說。”

“不是。”淵和幾乎是焦急慌亂地反駁,魂魄搖晃得離開,似乎下一秒就要散開。

“淵和,靜神!”白釋手中白光大盛,完全籠罩住了整個星盤,蘇譯和陸涼時亦再次結印,才穩住淵和即將散離的魂魄。

白釋想阻止淵和繼續說話,但他已經開了口,不知是知道自己已死,還是預知到今日若不說出來,之後便再也沒有機會了,一瞬之間,竟然放下了所有顧慮,道:“淵和一直覺得師父當年收我為徒並非真心。”他閉了閉眼,似乎想起了百年前的場景怎樣的荒唐隨意,“師父說青華劍認主後我再來看你,我一開始覺得它並不難,但沒想到我用了那麽久。”

白釋嘆了口氣,“淵和,青華劍是上古神器,讓它認主本便不易,兩百年,已是機緣絕佳。青華劍有靈,我予你劍本該是護你,沒想到讓你生此執念。”

淵和並未表示,自顧繼續道:“後來我又想師父從未收徒,我定不能侮了你的聲名,要告訴世人我是你徒,必須要有與你相配的資格與底氣。”

白釋蹙眉道:“你怎會有這般偏執的想法”

跪在不遠處的青華峰眾弟子屏息靜氣不敢說話,蘇譯眸色覆雜地在白釋和淵和身上來回,陸涼時對白釋有些忌憚,一直註視著淵和的表情竟有些惺惺相惜的同情。

石英實在是聽不下去了,出聲道:“帝尊雖將你留在了青華峰,但你的所有事情他都知道。收你為徒,怎會沒有真心你是他千百年來收的唯一一個弟子,在你之前在你之後,難道你覺得就沒人想拜他為師嗎?青華峰更不是隨意選擇,帝尊出生萬神山從寺院經青華峰上得昆侖墟,甚至今日今時青華峰大部分的功法也是帝尊創的。”

“你如果是因為帝尊當年把你拋棄之事,才得如此執念纏身的境地,實屬作繭自縛。”石英話語說得重,淵和飄蕩的魂魄都停止了擺動,他繼續道:“我跟隨帝尊近四百年,亦時常覺得帝尊會隨時將我遺棄,他性情寡漠,不止是昆侖墟,整個仙門都有風言,他走到今日境界,與你我早就不同,比起強予俗念,不如放過帝尊,也放過自己。”

這話雖然是在勸淵和,但與帝尊而言,卻也不像誇人的好話。

蘇譯下意識看向了白釋,想起那日被強行侵入識海的場景,那樣冰冷漠然的眼神,即使現在思起還是令人心悸。

白釋神色平靜,只是唇角極為淺地扯動了一下,打斷了石英的話,對著淵和道:“為師助你結魂轉世,莫要在這世間逗留了。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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